奶奶的菜园

某个夏天的下午，屋里大厅出现了一个头发白了一半的老人，那时候我还小，不过印象告诉我，她是我的奶奶。

爷爷过世的早，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，由于家里的小孩比较多，抚养困难，早些年的时候，大伯和叔叔们就外出谋生了，为了帮着照顾孩子，奶奶也跟着外出了，终于在这个下午回了老家，这个时候，奶奶已经80多岁了，或许老人对家有一些特殊的情感，就回到了那一方生养她的故土。

奶奶虽然年纪大了，但身体却还硬朗，全村的人见了她都夸她身体好，那时候家里养猪，回来的前几年，奶奶就帮着做家务，割草，喂猪，捡材……什么她都干。然而，始终有一件事情让她惦念，那就是村口前那个荒废已久的菜园。原来，奶奶在家的时候菜园打理的很好，奶奶不在家的这些年，父母由于种地、养猪的缘故，这个菜园就被荒废了。

菜园被荒废了，整个一片都长满了杂草，奶奶的战争开始了，这个倔强的老人明显的表现出对好好的一个菜园如此荒废的不满，没多久她就提出分开来住，自己主动要求到老房子里去住，理由是年纪大了，生活饮食习惯不同，这个要求理所当然的遭到父亲的反对，然而，老人家并没有放弃，持续了一年左右，父亲终于经不起软磨硬泡，同意奶奶搬到老房子里住，就请泥工给打了一口灶，置了一些生活用品，奶奶就开始了她的独居生活。

老房子是很久的一栋房子，用青色的砖盖成，瓦片是黑色的厚厚的那种，以前是几家人一起合住的,老房子离奶奶心爱的菜园很近，我猜奶奶早就计划好要将菜园重新打理，这时候我正上初中，父母觉得在家种地没有什么“前景”，为了供我读书，先后外出务工了，整个一家就剩下我和奶奶了，不多久，奶奶就请村里的壮丁帮着把菜园的土翻新一下，由于荒废的时间太久，杂草太多，奶奶费了好一段时间才把大部分的杂草清理干净，并用锄头把土清理成一小楞一小楞，中间留了一条条很小的过道，菜园这是才看起来是光秃秃的，只看得到泥土，菜园也就基本成型，然而，事情只是刚刚开始，菜园旁边的这条小路是庄稼人通往田地的必经之路，每到农忙时节，人来人往，络绎不绝，那时候村里没有机械化，家家户户都养牛，为了避免菜园遭到牛的破坏，奶奶便用竹竿和绳子编织成栅栏，先是把竹子密密麻麻插在地上，然后用绳子将它们连接成一片，将菜园靠近路的地方都围起来，等这项“工程”完工后，菜园就更具模样了，村里的人经过菜园是都禁不住要说上几句，大意是：这老婆子真能折腾。接下来也是最重要的工作了，种什么呢？奶奶种菜很讲究，一定要选好的种子，种菜之前奶奶就在村里邻居那里打听种子，听说哪家有好的种子，奶奶就去向别人要一点，直到觉得自己满意了，才开始种，虽然菜园的面积不大，但只要在农村常见的蔬菜，奶奶都要种上一点，辣椒、南瓜、茄子、空心菜、豆角……你可以想象，等到收获的时候奶奶的菜园子将是多么繁荣的一片景象啊！

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坐着等待丰收了，种子播种之后，随着时间推移会慢慢长出枝干和果实，同时杂草和虫子也就随之而来，我经常看到这样一幅景象：我的奶奶在太阳下，头上带着一个斗笠，脖子间挂着一条毛巾，坐在一个小小的凳子上，旁边是一个小水壶，她勾着背，双手不停地动着，偶尔停下来喝口水或用毛巾擦擦脸上的汗珠。这时我就知道，菜园的杂草又长起来了，奶奶正细心的拔着杂草，只要我在的时候总是帮着她一起拔杂草，奶奶不喜欢让我干活，我确切的感受到只要我在她身边就可以带给她一种欣喜，后来，我逐渐理解，这种欣喜来源于陪伴，整个家只有我和她，我的父亲和叔叔伯伯们都已远离家乡，为了生计奔波，老人是寂寞的，我想我不在的那些日子中，菜园对于这个老人显得多么重要，因为这是她最大的寄托。

我坚持要帮着奶奶干活，奶奶对我说：“除草要除根，，根没有除干净，又要长起来的。”她总是边干活边和我讲一些她们那个年代的趣事，有时候讲到一些特别好笑的事情时，奶奶也忍不住要笑起来，她笑的时候，眼角的皱纹里埋着点眼泪，她也感叹时间的流逝，讲一些关于死亡的不吉利的话，我总是鼓励她，叫她别这么想，从她的叹息中，我既感受到一种慈祥，又感到我的鼓励毫无用处。

后来，我上初三的时候，学习紧迫，学校要补课，完整的周末没有了，只有星期天下午才能回一趟家，那个下午奶奶什么都不做，就安静的为我做一顿饭，她总说，学校食堂也没有什么好吃的。几乎每个周末的下午，我回了家之后，奶奶就要到她的菜园子里去摘一些新鲜的蔬菜，那时候，奶奶背着双手，走在前面，她走得很慢，我就提着一个很小的菜篮跟着走在她身边，她就问我想吃什么蔬菜，然后如数家珍的把菜园的菜说了个便，果然，菜园一片繁荣，各种各样的蔬菜都长了起来，菜园里的小道也快被遮住了，几乎看不到杂草，周围飞着各种颜色的蝴蝶，我们祖孙两就在这繁荣的菜园子里忙碌着，奶奶把亲手摘下的果实递给我，慢慢地，夕阳的余晖把我们的身影拉的好长好长。

我庆幸，我几乎目睹了奶奶菜园的全部变化，从荒废到繁荣，在这个小小的菜园中，我也仿佛看见了奶奶的一生，那个菜园仿佛她的孩子一样，她浇水、除草、施肥……用所有的时间呵护它们，菜园收藏了奶奶所有的寂寞和欣喜，奶奶也在岁月的流逝中逐渐地品尝着菜园的成长、成熟。